秘鲁封城两个月,它却成了南美确诊比例最高的国家
截至5月14日,秘鲁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已经达到7.6万人,位列南美洲第二,第一是录得19万确诊者的巴西。
确诊7.6万人,对于这个人口只有3200万左右的国家来说是非常高的数字。更何况,秘鲁在确诊数只有几百人的时候,就执行了非常严格的封锁政策。
封锁两个月,秘鲁的疫情却没有因此得到有效的缓解,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除此之外,和很多受到疫情折磨的发展中国家一样,秘鲁国内有相当数量的低收入群体,长期封锁之下,他们的生计将难以保证。疫情和经济、社会问题混在一起,正在考验着这个南美国家。
3月15日,秘鲁的首都利马,一座坐落在悬崖上的海边城市,有着夏季独有的好天气。又是一个慵懒的周日,下午4时,冲浪的人刚刚准备回家,empanada(注:一种在拉美地区流行的类似馅饼的食物)在叫卖。突然出现的警察把居民一个一个请回了家。
● 秘鲁利马的海岸 / 世界说
“晚上七点总统会在电视讲话,请回家收看。”
讲话里,比斯卡拉总统宣布从此刻起进入为期十五天的全国紧急状态,封锁边境,停止所有经济活动,除了提供基础服务的人员之外,所有人必须居家隔离。
第二天,荷枪实弹的军队和警察布满了所有重要的路口,稀稀落落提着购物袋买菜的行人也会被询问好几次。一夜之间,车水马龙的利马城变成了“战场”。
一夜空城
3月6日, 一名到访过欧洲的年轻人被检测为新型冠状病毒阳性,成为秘鲁的首例确诊。这个消息并没有引起大部分秘鲁民众的忧虑。“我们可以战胜任何病毒,”本地朋友们如是说。
与其说这是盲目与自大,我更愿意把它解读为在经历了殖民统治、经济危机和恐怖主义泛滥之后磨练出来的乐观积极的民族精神。
但在另一边,秘鲁薄弱的医疗体系却不得不让政府对这场公共卫生危机严阵以待。在世界卫生组织2014年的统计中,秘鲁每万人拥有的病床数量为16张,与之相比,邻国巴西在同一年病床数是22张,而中国在2012年就已经达到了42张。
3月15日,在新冠肺炎病例数刚刚破百的时候,秘鲁总统比斯卡拉宣布进入为期十五天的全国紧急状态,边境被封锁,所有经济活动停止,除了提供基础服务的人员之外,所有人必须居家隔离。
3月31日,秘鲁利马一名士兵正在宵禁期间巡逻 / 网络
这是一次力度空前的封锁举动。第二天,荷枪实弹的军队和警察布满了所有重要的路口,稀稀落落提着购物袋买菜的行人也会被询问好几次。一夜之间,车水马龙的利马城变成了“战场”。
在民主化进程不彻底、总统拥有较大权力的秘鲁,政府发动紧急状态并不是难事。
然而与欧洲或东亚地区的防控经验不同的是,防控政策的漏洞和贫富不均等社会顽疾使得秘鲁抗疫工作并未得到十分有效的开展。
直至今日,在全国紧急状态持续了近两个月之后,秘鲁新增病例人数仍然居高不下,防控形势没有明显的好转。
禁足有多难
这两个月里,收听总统讲话成了每个秘鲁居民的日常。每天中午,比斯卡拉总统会召开记者发布会,介绍疫情进展以及最新的隔离措施。社会隔离政策时常变化,宵禁的时间不断更改。为了控制外出人数,曾尝试男女隔日轮流采购、一户一人外出采购、周日禁止外出等政策。
秘鲁总统的每日例行疫情通报会 / 网络
在不断变化的政策口径之下,警察逮捕查处的违反紧急状态出行规定事件已逾三万例。这样的数据来自全国军警轮班值守的成果,但也将这一群体暴露在了高风险之下。截至发稿,秘鲁已有2000余名军警感染肺炎,其中20人死亡,感染人数甚至超过了医疗系统。
然而,尽管军警系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和代价,政府也一直在弥补社会隔离政策的漏洞,“禁足”似乎依旧难以达到理想的效果。
在警察和军队没有深入的区域,仍然有不少人和车辆在活动。秘鲁卫生部称大部分的感染仍然发生在公共区域,主要集中在人员密集的传统菜市场,部分被抽检市场的感染率达到了40%。
秘鲁的市场,人们戴着口罩穿行其中 / 网络
而长久封城下,民众的耐心正在随着时间推移而不断流失。在4月19日的民调中,有74%的民众表示如确诊病例持续增加,支持政府延长紧急状态。然而,在5月4日的民调中,已有70%的民众希望尽快解禁。
一些城中的穷人甚至开始违反禁令逃离利马。据《卫报》报道,4月18日,数百个家庭背着行李徒步行走在利马的高速公路上,他们是外地来到利马打工的穷人,在封城的状态下,他们无以为生,只能铤而走险,设法离开。
秘鲁利马,尝试离开城市的人群倍防暴警察拦下 / 网络
“在利马,我们已经没了工作机会,我们没钱购买食物,我们存的钱也花光了。”一名逃难者对《卫报》表示。
如知名公共卫生专家韦尔塔所说,隔离措施已使秘鲁社会到达极限,民众已无法忍耐。
疫情下的边缘群体
集中了秘鲁三分之一人口的首都利马成为了此次秘鲁疫情的震中。截止5月12日,利马累计确诊人数已达46507例,占秘鲁总确诊人数的60%。疫情刚开始的时候,新冠肺炎传播集中在与欧洲往来较多的利马富人区。随后,由于民众意识不够或者生计所迫,利马欠发达地区出现了大量病例,成为了社区持续传播阶段的病例集中区域。
而两大社会边缘群体——在过去几年国家动荡下涌入秘鲁的委内瑞拉难民,以及秘鲁境内亚马逊雨林地区的原住民,也随着疫情持续扩散,代替富人区住户成了病毒的主要受害者。
秘鲁的委内瑞拉难民主要聚居在利马,这一群体原本靠着在公路上兜售糖果爆米花或者其他服务性工作赚取微薄的收入。如今,由于疫情的影响,没有了收入来源,不少人处于饥荒当中。
类似的经济压力也不同程度地扑向了利马地区大量非正规就业、没有劳动合同的劳动者。秘鲁主流媒体《商报》的报道称预计受疫情影响,很多挣扎在贫困线以上的劳动者将迅速落入贫困,秘鲁贫困率或将上升八个百分点,达到28%。
利马城郊建在小山坡上延绵数里的贫民窟人口密度大,生存环境恶劣,公共服务难以触及,很多地区连基本的水电设施都缺乏。贫民窟现在的传播情况如何,是一个连政府都没有办法掌控的未知。这已经成为秘鲁抗疫中巨大的隐患和不确定因素。
秘鲁利马,依山而建的贫民窟 / 网络
亚马逊雨林的原住民是这次疫情中另一个受到巨大威胁的群体。雨林地区医疗资源缺乏,原住民免疫系统也相对较差。从最后一次普查数据来看,超过92%的秘鲁原住民地区没有医生。在以往的流行病中,原住民地区的死亡率往往是其他地区的三到六倍。
这样的历史经验使原住民部落对新冠疫情极为恐惧,早早就自发封锁了所有进入部落的通道,并禁止任何外来者进入。但这样的封锁措施也没有能够防止病毒的入侵。4月16日,秘鲁亚马逊土著居民社区确诊了第一例冠状病毒患者。目前,病例总数已增长到了数十例。
不久前,亚马逊原住民协会发表公开声明,呼吁亚马逊雨林地区的九国政府采取行动援助原住民。4月8日,秘鲁政府也指派秘鲁文化部为雨林地区的9万居民提供帮助。然而,据秘鲁亚马逊土著居民社区反馈,他们至今只收到了有限的医疗和经济援助。
未来走向
5月8日,比斯卡拉总统在例行疫情通报会上宣布将全民强制隔离延长至5月24日。但在经济压力和封锁带来的疲惫感之下,民众们已经很难遵守隔离政策。
为了减轻疫情对经济的影响,秘鲁政府将为各类企业提供总额达300亿索尔贷款的信用担保并有计划地启动“秘鲁经济复苏计划”。对困难家庭的小额补助计划在疫情初始的时候就已开启。秘鲁外交部也同联合国难民署合作,为秘境内委内瑞拉移民提供援助。
持续增加的病例也使得秘鲁当前医疗系统压力剧增。在疫情初期,秘鲁政府就迅速将泛美运动会运动员的住地改造成拥有3000张床位可用于救治新冠肺炎感染者的医院,并全力提高检测能力。
然而4月底,总统比斯卡拉就已经承认,秘鲁的医疗系统负担已经趋于饱和。据路透社报道,首都利马的医院中已经出现了停留尸体过多的现象。泛美运动村医护人员也表示,该院防护用品不足,医院人满为患,政府承诺给医护人员的补助金迟迟未能落实,部分工作人员出现新冠肺炎症状但未能得到妥善安置。
秘鲁利马,一名护士高举写着”没有防护的护士“标语,抗议防护物资短缺 / 网络
在抗疫中已经深感疲惫的民众是否会使得原本就执行不到位的隔离政策形同虚设?如果未来几周病例增长依旧居高不下,秘鲁医疗系统是否会面临崩溃?受到威胁的边缘群体会不会成为未来抗疫中的一颗炸弹?持续下行的经济是否会引发秘鲁新的社会危机?这一切都考验着秘鲁政府与民众。(责编/朱凯)
转发自:世界说